暮行归山

只要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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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陈】高智商犯罪

ζ并不高智商.原谅失智博士


7:47/龙门近卫局会议室/多云/能见度:19公里

陈脸色不太好,哪怕是面对着魏彦吾和龙门的一众高层。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谁的签字笔时不时地敲打在檀木桌面上的声响,划在纸质的工作文件上。

文件上很简单,几乎是空白的。只有零星几个字和一张附图。龙门的印章标识浅蓝,印在A4纸的左上角。

“所以...谁能跟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龙门的一个高管的脸沉着,烟斗搁在手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慢慢散开。

有人低下了头。不用猜也知道那些人是负责搞安保工作的。

“可是长官...这幅《晨晓》...并不是很贵重的名画啊...”一个胆子大的家伙缩着脑袋举起手,颤着音说道。

“所以这都还不能让你们起疑吗?明明不是名画,为什么要特意指出!”高管的声音大了些,“障眼法的话...我们根本不知道会从哪里下手。”

一直没说话的魏彦吾的目光落在文件上的照片上,然后抬起来,“唔...之前我忙着处理整合运动,龙门内的事务都交给大家了。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不清楚。但既然咱们高层都表态了,从今天开始,全面加强龙门美术馆的安保工作。一有可疑人士,立刻报告!散会!”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站起来,微微鞠躬,然后面色严肃地离开了。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魏彦吾和陈。

“陈警司,处理这种问题...我想近卫局更了解。那些高管...他们的紧张让我觉得很奇怪。”魏彦吾顿了下,“就麻烦你负责一下这次行动的全权事宜。也能帮你从整合运动里调整一下,——以后都会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嗯。”陈把文件合上,目光有点涣散。

“怎么了,”魏彦吾觉察到了她的一点心不在焉,“生病了?”

陈摇摇头。窗外的阳光开始落在桌上,反射出的光有点晃眼。

“魏长官,我知道了。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么?”陈眉眼低垂着,目光放在窗外。龙门美术馆的大厦就在几个街区外,从近卫局就能望见。

“嗯。就辛苦你了。”

“哪里,您客气了。”

魏彦吾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会议室。

陈重新审视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除了自己连文件都没有一份摆在桌上。换作以前的龙门近卫局,面对整合运动整日这里都没有过空置,如今已经少有人迹了。着实令人唏嘘。

没有变的是她自始至终一直都坐在这个位置,而身份也一直是高级警司。只是事务从处理整合运动转移到了一些平常的龙门治安,生活变得平淡也没那么有趣了。甚至可以算得上乏味。

陈想到这里没由来的火大,重新翻开文件,那张照片上是一张明信片。写的是类似“我将会于下周二盗走龙门美术馆陈品《晨晓》”的东西。这么说来还真的胆大包天,在龙门近卫局手底下做这种自杀式的预告函,要么是玩笑,要么就是真正有足够实力的窃贼。无论怎样都让人心烦。

更要命的是那个字迹,别人认不得无所谓。但那种根本算不上方正的楷体在她眼里明显出自某个东国人的手笔。

她觉得满肚子火气往上窜,抓起一旁的手机拨用了一个号码冲着那头大叫起来。

会议室的墙壁隔音效果很好,也没有设置监控,这些以前用于防止整合运动侦查的东西其实一次都没派上用场,因为到了战争后期双方关系稍有缓和后才发现,整合运动根本就是肆无忌惮,完全不会来近卫局侦查。这些东西反倒成了陈发火的最好途径。

“星熊你到底想干嘛!”

“怎么了?这么大火,不至于吧。又有什么奇怪的事务惹得咱们陈警司大发雷霆?可别怨我辞职溜之大吉哦。”对方的声音听上去云淡风轻。

“你是不是装傻?那个预告函都摆在我眼皮子底下了你跟我装傻?!”陈彻底爆发了。

她发火的不是星熊捉弄自己,而是因为这事把全龙门的高管都惊动了,如果最后归结为一场玩笑,那所有上级都挂不住面子,自己也免不了追责。

“哦,哦~”星熊听上去就像才知道这件事一样,“哎呀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到时候再给你解释啊,乖。”

“别管个屁!我总负责啊!快点收手听到没有!闹大了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陈明显觉察到对方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传过来一声轻笑。“那好啊,到时候见啰。”

“你...”陈还来不及继续发火,听筒那头就响起嘟嘟声了。星熊挂了。

她到底想干嘛。

陈从来没有见过星熊这么不听自己的话,以前她对自己可是百依百顺。

满脑子烦心事。陈抱着脑袋大叫了几声。手一甩,手机顺着平滑的会议桌滑出很远。


16:23/龙门美术馆/晴/能见度:23公里

浮云飘游,疏忽漏下一点阳光毒辣,落在摇晃的树叶上,斑驳的光影映透下来,在石板路上泛射出一点耀眼的光。

龙门美术馆是在整合运动事件平息后建立的,收藏了一些在战争中遗失或残损的艺术品,但更多的是一些新兴的画作和雕刻品,大都在歌颂和平的伟大和战争的苦痛。千篇一律。这座美术馆存在的意义也仅仅是为了复苏这个世界对爱对希望的追求和向往。鼓励这个世界重新拥有审美和情趣。不过如此。

美术馆有74层。除了它原本的职能以外,还作为藏书馆、博物馆使用。作为涅槃重生的龙门的象征,已经能趋将于龙门近卫局的地位了。平时的访客多是来赏画听史的,40楼以上就鲜有人迹了。

这次任务中提到的画作《晨晓》陈列在39楼西侧的环楼走廊上,美术馆馆长的办公室在最顶楼朝东的方向。大概的一些要记得的方位坐标,陈已经在来的路途车上看过了。现在是星期一,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天。

陈站在楼下往上望,看不见最上面的龙门美术馆标识。

星熊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的,这让她很恼怒。

“各位警官,请进吧。”站在门口的是龙门美术馆方面的向导,负责带大家熟悉美术馆的构造和布局。

陈快步进了门。乘着观景电梯径直上楼。龙门的景色逐渐出现在视线里,由下而上地攀升,不远处的龙门近卫局的面镜玻璃衔着一束阳光闯进眼底。陈下意识用手放在眼前遮挡,但还是有纯白的晕色从指缝间落下来。沾湿眼睑。

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慢慢滑动到39,接着响起“叮”的提示音。

从北侧的电梯口到西侧的观景走廊约莫有五分钟的步程,陈走在队伍的靠前部分。向导问她。“陈长官,听警方的消息,这家伙...自己说要明天晚上来?”

陈大步走着,闻言瞟了她一眼。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冷淡惯了,只要不是上级,她都习惯了这样听别人讲话,因为平时别人报告的时候自己手里都忙着处理事。可向导偏就是误解成了心情不好或者其他缘故,有点认怂地缩了缩头。“您当我没说。”

“没,不是这个意思。”陈顿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解释。以前她从不解释东西,因为少有人会误解她。

也应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柔软一点了吧。

“是这样。但我觉得美术馆方面也觉得有点异样了吧,这幅画不值钱,——至少比起其他画作来说。”陈颔首,看见向导意识到误会了自己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看上去没有被自己伤到,她放了下心,“而且又是在37层到54层,这段距离的西侧都是玻璃落地窗,很容易被发现。”

龙门美术馆大致分为六部分,每18层一部分,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设有观景走廊。楼顶最后两层属于艺术馆内部的会议室和办公室。电力安保等工作都在负数楼层进行。所以通至上下,龙门美术馆总共有77层。

“对,美术馆高层也觉得奇怪。”向导点点头,“所以最近安保部门那边抓得特别严。”

“高管?”陈蹙了下眉,“我从来没见过你们美术馆的高管。”

“是啊,其实美术馆根本没有多少高层管理。因为美术馆的建造目的是为了振奋人心,也就是让人们从整合运动带来的创伤里脱出身来关心美好。就等同于直接和近卫局挂钩了,这点您应该知道。美术馆的高层管理部分其实是由各个方面的人士组成的。有近卫局的长官,也有其它政客参与。实质上是没有多少专职的管理人员的,其实基本只有馆长在任职而已,但她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指导美术馆修建都没露脸。听说是再上面的长官直接任免的。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嗯。”陈似懂非懂地点头。折过拐角,上百米的长廊直通到尽头,斜光被规矩地裁剪成长条铺到地上,道路终点的白光方正得四角分明,靠右的一侧整齐地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画作,左边的落地窗透明得没有痕迹,望出去便是战后复苏的新龙门。

“哦对了,你们馆长呢?出这么大的事怎么还不来。”陈突然想起来。

“出差了,好像是和龙门代表团到什么地方文化交流去了。明天肯定到不了了。”向导把手里的签字笔抵在颚下,无奈地耸了耸肩,“其实就是出去玩啦。我们美术馆很闲的。嘿嘿。”

看着身前的鲁珀族女孩向导笑着挠了挠脑袋,陈忍不住笑了。

“您笑什么?”突然被这么笑,女孩有点脸红。

陈摇头。她只是在想,这些年少时的快乐和乐观是否就从她身上离开了。现今又看到,心里升起一点愉悦罢了。

“你曾经是感染者?”陈发觉到女孩手臂上有一小块手术后的疤痕。

“嗯。”向导点点头,“上周做的手术,医生说下周就能完全康复不用服药了。”

心里万分感慨。其实罗德岛那群家伙是什么时候研发出来药物和治疗手段的,谁也不清楚。自从社会开始接纳感染者后,再也没了那些争执战争傲慢偏见。除了天灾还在不断地到来,源石的开发利用还在进行而已,但移动城邦的速度也今非昔比了。一切的一切都慢慢走上正轨。陈摸了下后背,她矿石病的痕迹已经完全消殒了。

被人流推搡到画前,陈仔细打量那幅画。

算不上十分名贵的画,笔墨还很新。不能作为收藏家的藏品,也不能作为惊世的巨作。像它的名字一样,处出天际线,还像萌芽一样酣睡。

画面上是一片深蓝的天空的苍碧的海水,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清晨时的太阳并未离开夜的怀抱,在云层后熟睡。海面上细雨渐弱,涟漪渐平,潮汐慢慢从远处翻卷过来。勉强算得上一幅写意画,但所有的物象都很清晰。作者的主题很显然是在描绘战争年代即将结束。但其实在表达效果上,画技不够突出,还有点效仿前人的风格。但能做到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

兴许这幅画最大的瑕疵就在左上偏右的位置有一块很大很厚重的颜料覆盖痕迹。看上去突兀。美中不足。

“拜托了。虽然可能在有些人眼里并不重要。”向导小姐满脸恳切地望着她,“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我的朋友。”

“嗯。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朋友的。”陈抿嘴扬起一个弧度,“无论是哪个朋友。”


21:49/龙门美术馆/多云/能见度:14公里

几束探照灯环绕着美术馆打在玻璃上,被垂直的镜面玻璃反馈给黑色的穹隆,只有一点成条的光痕留在墙上供人心生警惕。

陈在上升的电梯上打量日幕后的龙门,不夜的都市灯火辉煌,街道上车灯注成流水,高楼里住户的灯结成星子。

但也就在今晚,她终将面对某个自己从未料想过的敌人。星熊。

陈长舒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

39楼上每隔着一副展画就站着一个警员,荷枪实弹,陈自然不担心会伤到星熊。那个家伙保护自己的时候能把一个连的火力外带两个微爆全部挡下来。应该担忧的是这些警员的安危...不过星熊这次是来拿东西的,不会傻到在对付这些杂鱼上浪费时间。

她至今都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玩笑。无论事件过后龙门管理层要背负多大的舆论压力,自己要受到怎样的处分,她都心甘情愿。让她面对星熊,作为一个敌人,还不如杀了她。

电梯下降,又很快上来了。这次带上来的是几个龙门的高管,魏彦吾并不在内,他兴许在近百米外的作战指挥车上坐着。为首的一个陈见过,是那次在会议上大发雷霆的家伙。其实这些东西陈完全没必要,也不想要让他们介入。一些文官,多了也只是累赘。只是他非要参加,也没人拦得住,——哦,能拦住他的魏彦吾并不介意。但很明显,从他脸上的慌怒神情可以看出,他有种异样的紧张。

身后跟着一队执行干员,男人朝陈点头问好,陈也微微躬身。

万事俱备。东风未到,高楼处长烟呼啸。


突然有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传来,陈还来不及调兵遣将,领口别着的对讲机就响起来。

“东区52组,东区52组!检测到高层有不明物下坠!速度很快!”

“东区34组,东区34组!已经下降到20楼左右了!目标...目标是19楼的雕塑展览室!”

“要命!我就知道这种画不可能会需要冒着坐牢子的风险来偷。”男人低吼的声音顺着廊道向两侧扩散开,“那家伙的目标是展览室里的雅典娜雕像!快,把警力调取东区!电梯楼道!可以的话降索下去!不要让他跑了!”

雅典娜雕像是更早以前战争尚未波及到龙门就产生的名家作品,美术馆建成后一直放在19层的展览室里,其价值自然不必说。问到为什么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放在近地的地方时,馆长说的是,放太高了也不好,毕竟是为了让大家观赏感受嘛,没几个人愿意上去那有什么意思,艺术就要雅俗共赏嘛什么什么的。

陈也开始冲着对讲机里的近卫局干员叫起来。“你们赶紧从四面包围,空中直升机随时注意动向,不要让她从玻璃跳窗离开!——对了,19楼的逃生通道给我看好了!”

“你们几个,留在这看好。”男人还是有点不放心,叫住三个警卫,“等我消息再下来。”

不能把所有警力放在一个点。逼到绝路的家伙一旦往上走,那样等待他的将是一方通行。因此必须有人看守着路。

大腹便便的男人提着裤带望电梯口跑。眼看电梯挤满了将要超载,男人一把拨开一个警卫,站进里面,额上满是汗水。

但不知是否是错觉,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释然的轻松感。

来不及反应,她只能让几个身子轻盈的干员破窗从外侧降索,自己提着刀往楼梯间奔去。

星熊,如果真的只是这样的调虎离山,那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直升机的轰鸣在隔音玻璃外依稀作响。

陈赶到19层的时候,看见男人站在展览馆里喘着粗气叫骂着。他身后是那尊雅典娜雕像,完好无损,连灰尘都没有少一点。其他展品也都如旧摆放,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隔着警卫围成的人群往里望,雕像背后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一个成人大小的沙袋,估么着重量也大概和正常的人体一致,所以下落的速度和真人几乎无异,而又太快,警卫根本看不清面前三米处晃过的是什么东西,所以只能误认为是那个盗贼。

沙袋悬挂着,应该是被人从73楼系着绳子抛下。做法很高明,避开了所有监控。而那里并没有珍贵的东西,也恰好没有警卫。

完了?看上去是一个荒唐到极点的玩笑。把所有龙门高层都蒙在鼓里。

陈轻声舒了口气。在她看来这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没有和星熊正对面的对峙,没有星熊背负上任何的罪名,——如果玩弄警察不算的话。她至少安心了,好在星熊没有做出出格的事。

“只是一个戏弄?他把我们当什么人了!”男人的咒骂还在继续,“出去,封锁整栋大楼!别让这个混小子跑了!让他知道玩笑开得太过是要有代价的!”

“不用去了。”警卫们应了声刚准备离开,就看见魏彦吾站在门口倚着门框,他手里端着烟斗,嘴角吞吐出一簇云雾,“那家伙得手了。”

“什么得手了?”男人有点不解,胸口还因为爆发的怒气在剧烈地起伏着。

“《晨晓》被偷走了,就是最初的那个目标。”魏彦吾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而是在意料之中,“这才是你们所谓的的调虎离山。”

男人的皮靴在绒毛毯上颤抖了一下,往后划退半步,站不稳跌坐在地上,面色发紫。

陈的瞳孔猛地放大,又暗淡下去。她倚着门框,感觉喉咙发哑,说不出话。


乘着电梯往上。陈下意识打量在站的所有人。

魏彦吾的表情依旧风轻云淡,毕竟美术馆的这些警卫他本就不是抱有很大期望,只能怪自己布局不力把近卫局干员拨到了几个重要的点而已,回去总结批评责罚带过就行了,这幅画也不算很贵重。只是舆论上来说...很头疼,对于维护龙门的政治格局有点难办,毕竟美术馆是公众机构;男人的瞳孔焦躁地跳动着,很明显他没经历过这种局面,作为美术馆的间接管理人之一,他有必要为这次失职担负责任;其余的人面无表情,脑袋里无非也是晚上能否吃宵夜,这次行动成功会不会有奖金一类的,失败的话他们最多挨顿骂。

到了39楼,一群所谓的犯罪专家正在收集指纹破解脚印什么的,看上去很高大上其实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工作。

“别采集指纹了,如果换作是我,作为一个能给龙门下战书的人。会傻到不戴无菌手套进行盗窃吗?”陈拍了拍两个正在“工作”的技术人员,“还有脚印,你应该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鞋子和我们近卫局的降索防滑靴是一样的,而我们的降索干员以前踏足过这里。不用查了,没结果的。”

魏彦吾拍了拍手,朝后一挥,示意技术人员离开。一群专家狼狈退下。

“陈警司,你有什么想法?”魏彦吾走过来,站在陈旁边。和她一起望着空空如也的墙壁,“发现的干员说,在这里执勤的三个人有两个都昏倒在地上,没有致命伤。那么当时窃贼是打入了我们”

画作取得很干净,绕开了铁栓和密码锁的束缚。没有损坏却能不留一点痕迹。

简直就像对美术馆了如指掌。

陈有点后怕。她有点担心这个星熊,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星熊了。或者说,她忧虑这个星熊不会像以前那样把自己搂在怀里哄了。

她最终是个心软的人啊,哪怕外面装潢得多么冷漠。无论怎样,那也终究是自己的爱人。

“她不会往下走,下面全是埋伏。陆路明显行不通...”陈勉强把自己投到工作状态里。

“就只有空路了。”魏彦吾接过话头。


74层的电梯到达需要好些时间。

陈本来想过这里作为馆长办公室的所在地应该会很宽宏,但没想到会如此敞亮。廊道五步宽,廊灯挂在两侧的墙壁上发着黄晕,在这样的夜晚营散出一点诡妙的气氛。

分开行动,陈顺着靠左的走廊往前走。一个人的脚步落在深夜被晕染的空气里,尽量轻盈得缓慢安静。

走到办公室门口,陈愣住了。魏彦吾显然还在一边排查这层楼的安全事宜。沉木门上贴着一张字条。

——请陈长官进来吧,门没锁。

陈把手放在门把上,轻轻用力。她的体能训练是全A过关,就算靠手力也能直接破开门锁。但这次她的动作尤为的缓慢,因为她最担心的事情可能在门的另一端。

她把门打开的一瞬间,泛黄的光倾泻在她身上。扯下字条攥在手里,她低着头进门反手把锁重新锁上。

她深呼一口气,逼自己抬起头。

星熊还是那种日常生活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在馆长的办公椅上。雕文刻镂的桌上一角摆放的装饰性摆钟的垂摆正在微微地晃荡。房间北侧就是一整面的玻璃墙,能把近卫局和其脚下的灯火流明一并收在眼底,陈也不得不说这里视野很好。星熊脚畔有一抹黑布蒙着什么,很明显就是失窃的《晨晓》了。风越过透气扇窗落进房间里,吹在陈的侧脸上撩拨她的头发,带着些许的凉意。

时间停顿,两个人四目相对。一双平淡,一双慌乱。

陈作为一个近卫局的长官,生平里第一次慌了,慌得彻彻底底。

“星熊。”她试着张开嘴巴,生涩艰难,伴随着心尖上的碾磨。

“嗯。老陈,别那么紧张嘛。”星熊伸右手示意陈坐下,“坐。”

陈勉强扶着桌子坐下。

“老陈,你现在还觉不觉得这里暗了?”星熊先聊起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知道吗,以前你还是感染者的时候,很多同事跟我抱怨你的办公室太亮了。”她手支着下巴,笑语盈盈地望着陈,“但后来我才知道,感染者的感光度变弱了。不过你现在的办公室应该没几盏灯了吧?”

陈点点头。随即敲门声响了。她走过去靠在门边。“谁?”

“是陈长官吗?”听起来是一个近卫局的干员,“我看见有灯光,麻烦您开一下门好吗?”

陈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下星熊,前任督察点点头。

她打开锁,把门往后拉。干员看见陈的脸背着馆长办公室的灯光。“有什么事吗?”

“奉行检查而已,您不必警惕。”

陈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又很快把门完全拉开。“这里就由我来负责吧,你去看看剩下的几个房间,她跑不远。”

宽敞的办公室里只有陈一个人,钟摆的声音摇摇晃晃地传开。

“唔...那就麻烦您了,我去下个房间了。”

“嗯,有异样立即通知我。”

陈合上门的瞬间,星熊就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那当然跑不远啦。”星熊笑着,“老陈你这叫假公济私。会处分的。”

“什么假公济私,我这叫审讯嫌疑人。”陈也渐渐也显得没那么紧张。因为她心里还有个声音说,星熊不会犯罪,她有前科她知道严重性,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你为什么有馆长办公室的钥匙?”

“因为我就是馆长啊。”

这也就是为什么馆长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就是为什么星熊要莫名辞职。

“最开始我也不想来的啦。但我看见了这个。”星熊拉开黑布,把画框放在桌面上,朝着陈轻轻一推。

“《晨晓》?这可不是名画,值不了几个钱。”

“谁跟你说钱不钱的事了。看这个。”星熊的手指落到那块突兀的颜料斑纹上,“相信你和我一样第一眼都觉得很奇怪。”

陈点点头。

“是不是很像在掩盖什么?”

陈失神了。这么说似乎确实很像。

“好啦我不卖关子了。”星熊从包里掏出一支紫外线扫描笔,让浅淡的光线掠过画作。

“你看这下面,有一块深色的东西。对,是血迹。你再猜猜是什么,如果把这幅画里的东西拿去做分析的话,你得到的报告里可是会有矿石微粒几个字的哦。”

“感染者?”

星熊点了下头,把画作拿起来翻转,使其背面朝上,“你能看到什么?作画时间。这幅画是战争平息后才开始写的,所以不可能是战争的遗痕。”

“那...会不会是作者是感染者,受伤或者呕血什么的?”陈问,但已经预料到了一种令人惊恐的答案。

“不。”星熊又把画翻过来,用扫描笔扫过,“这个血迹,是喷溅性的。”

喷溅性。矿石病。战争以后。

陈把所有信息串联起来。

“老陈。矿石病的隔阂。”星熊收起了笑脸,看着陈,“你放下了,但有些人没有。”

陈呆呆地坐在那,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钟摆的声音听上去令人厌烦。

“嗯。他们来了。我先走一步。”星熊把画重新罩上黑布,跃进了窗外的黑墨色。


宣告任务以失败告终的不是自己,但陈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从馆长办公室往外走的时候她顺便张望了一下各处的展品,也算是最后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吧。

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警卫,陈连忙抱歉。顺带看到那人身后的一幅王爵像。是竖版的,王爵神色平静。

陈笑着摇摇头,便准备往外走。

等等。那个王爵的背景有一块是深色的!

她赶忙回过头,那个警卫已经不在了。

来不及多想她逆着人流往里走,魏彦吾叫住她。“喂,陈警司。”

但陈的影子已经消失了,从楼道里抛掷出来一声怒吼。

“封锁大楼!她还没跑!”


星熊抱着画作走过雅典娜雕塑,大理石纯白的光被反射落到她的脸上,暖中透寒。

这场闹剧很快就能结束了。她靠着墙壁一步一步往雕塑展览室外的廊道走去。

她所计划的也无非是乱一下龙门的政局来换取一个长久的太平盛世。偏见始终不能存在,哪怕是一点,就担心成为燎原之火。把那几个表面功夫做得相当不错的政客整下台,继位者的名单就等着上报了。所有事都能在今夜解决。

她转过楼巷。步子停下了。

正对着一个漆黑如墨的枪口。

“别走啊,夜还长呢。”陈抿着嘴笑了笑。

“你怎么不去顶楼找我了?”

“我一开始也只是以为那个强韧度绳索只是为了让沙袋停在19楼,但它同时也是你的速降索。哦,你的鞋子真的骗到我了,搞了半天并不是为了隐藏鞋印,是为了蹬墙。”陈微微晃着头,“星熊,你的计划很完美。如果不是因为19楼有一个小型的逃生通道的话。”

“可你要看清楚,”星熊拿起画,“这可不是你的保护对象。”

那是王爵像。

“我说它是,它就是。我答应了那个女孩,所有她的朋友,我都要保护。”陈用枪口指了下画翘起来的一角,“而且,你太慌了,用赝品覆盖原画的时候都没仔细。——真品我已经找到了,在那幅画下面的白色站台里。”

警卫持枪奔袭在楼道里的声音越来越近。

“唔...好像被逼到死路了呢。”星熊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

“是啊。”陈也明白什么似的点点头。

“我们做笔交易吧。”星熊甩了甩手里的画,“我给你画。”

“你貌似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

“你帮我离开。”星熊丢下画藏在一旁,不等她反应一下按下她的枪,钻到身后锁喉。

“这么狡猾?”奇怪的是,陈并没有生气。反倒在吟吟地笑。

警卫冲了上来,一群人拿着枪指着星熊。星熊背着光,脸打上了阴影看不清。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只是一幅画而已,没必要为此丢掉一个高级警司。

“别动哦,你们老大的命在我手里。”星熊笑着后退,警卫们也不敢往前走。

最后在玻璃旁边。警卫们看见星熊附身在陈耳畔说了些什么。

陈也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没想到直接是星熊的嘴唇吻上了她的耳垂。

“再会啰。”她松开手,一跃入窗外恣意的夜风。


11:34/龙门近卫局、陈的办公室/阴/能见度:18公里

“陈警司,这次的事情还是辛苦你了。”魏彦吾坐在沙发上,隔着茶几对面是陈,“虽然最后还是没保住画。”

“哪里,这主要还是我的责任。”陈起身送魏彦吾离开办公室。

“嗯。这几天休息一下,最近可能就没什么大事了。”魏彦吾点点头,离开了。

陈关上门,慢慢走到武器架旁,拉开刷得透明的玻璃柜门,把手伸进去拨开内夹层。显露出来画框的一角。

画面上是一片深蓝的天空的苍碧的海水,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清晨时的太阳并未离开夜的怀抱,在云层后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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